回忆我的高中岁月
回忆我的高中岁月
付晓琦
我的高中生涯是在益店中学度过的,时间是1978-1980年。三年高中岁月紧张、短暂,虽然过去了35年,但一些情景却不时浮现在眼前。
我是1978年10月份入学的。当时的中专很吃香(先录取中专,后录取高中),对农村孩子来说,录取了就能跳出“农门”。我的分数高出初录线3分,没有上成中专,就进了当时的益店中学重点班。而我们同级比初录线分数高出一大截的几十个学生,县上硬是动员没让他们走,在县城的岐山中学设了个“尖子班”。
益店中学位于岐山县益店镇。镇子处于西宝北线的要塞,是西府地区一个小的公路交通枢纽,往东直达扶风县,往南直达蔡家坡、眉县,往西直达岐山县,往北直达麟游县。学校占地70多亩,在镇子的东北一隅,校门朝南开,东边是门房,里面住着看门的老头,职责是敲钟,附带打扫校门周围的卫生。在益店中学,钟声不只是命令,指挥上课下课,更是冲锋号,每天早上、中午的最后一节课的钟声响过,学生们就如离玄之箭冲向食堂排队打饭。门房老头有台小收音机,每天用来听新闻。当时, 收音机非常稀缺,有天夜里,收音机就被惦记它的一位学生偷走了。老头没办法,告诉了各班主任老师,老师在班上一“启发”,到了晚上,收音机又悄悄地物归原主。
进了校门,两边挨着围墙的是果园,好像是苹果树,但师生们从来没有吃过它的果子。学校有个校办工厂,主要搞一些资料印刷。校办工厂后面有一片空地,种一些萝卜蔬菜,供给老师食堂。有一年,种了大片的萝卜,秋天下霜之后,我们帮学校收萝卜,有个嘴馋学生,就偷了一个萝卜,结果老师发现了,让学生追,并喊着:“把校牌扯下来”,但没有同学去追,同学们都希望那个学生跑掉。
旁边是开水房,两口大锅专门给学生烧开水。开水房往后还有一块空地,路边是一棵高大的垂柳,夏天洒下好大的阴凉。我们坐在那里听校长作报告,内容是对越自卫反击战进程世界各国的反应。
那时的益店中学全是平房。从农村来的孩子,没有见过楼房,我就和班上的一位同学,专门去镇上东头的机械厂,爬上三层高的楼房,在走廊里走来走去,感受了一番楼房的滋味。
校区分为东、中、西三块,踏进学校大门,是一个小花园,花园后面是一座砖混平房,中间是会议室,两边是校长和书记的办公室,再后面是校办工厂、菜园、开水房、操场。学校东西两边是两排平房,有教室、老师宿舍(兼办公室)、学生宿舍。食堂在学校的西北角,人字形建筑,没有高烟囱,几个打饭窗口前有一个回廊,开饭时总务老师站在那里收饭票,因为伙食单一,没有挑选余地,当天卖啥饭,直接按定额收饭票。伙食也是约定俗成,“三五饸饹二四面”,即周三周五中午吃饸饹,周二周四中午吃面,周一中午是拌汤。80年代初期,农家都比较清贫,为了节约开支,周末学生们都要从家里背来够一周吃的馍有馒头,也有锅盔,周一不是拌汤泡馍,就是开水泡锅盔。周六下午放学后学生就陆续回家了,所以,周六中午吃饭的学生就很少。学校每天开两顿饭,早饭通常是包谷糁,一年四季如此,条件好的同学可以买两三分钱一份的盐醋辣子拌萝卜。好多同学都有一个方口的罐头瓶子,里面是从家里带来的调好的盐醋辣子,用来调味。但是学校几千名学生,中午最后一节课铃声一响,同学们就像箭一样冲向食堂。食堂伙食的面碱很大,吃起来既嚼头也耐煮,那时可喜欢吃学校的面,吃了一碗再排队买第二碗。但剩面再煮后就很“飧”(sun),为了不浪费粮食,伙夫会把前一天剩饭掺到第二天的新饭中,学生很是无奈。食堂有名小师傅叫元岐,喜欢漂亮女生,打饭时经常特意给多打点,有男生有意见,元岐就回敬问:谁让你“qie”个棍?男生便哑然无语。
我家位于岐山县东北青化镇,那时还叫叫乡,距离益店有15华里路。到了周六,我们几个伙伴就相约步行回家背馍,基本不走公路,沿村子之间的土路(我们叫小路,会近许多),单程大概需要70分钟,要是骑自行车走公路,大约35分钟时间,但那时农家娃都没有自行车。那段路程,我们走过了两个春夏秋冬,路边田野里的麦子、油菜、高粱、玉米,还有村边的柿子树,深深地印在我们的脑海里。
高中时光虽然短暂,世事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但对高中老师的印象却一直比较深刻。当时教我们的老师,大多是文革前陕师大毕业,水平都很高。益店中学张秦川老师是岐山全县的化学权威,讲课声音不大,但逻辑严谨,概念清晰,学生一听就懂。高一时的英语老师姓张,名字记不大清楚了,是一位知青女老师。她当时说了一句话,你们现在不学英语,十年后会后悔的。她的预见是正确的。但那时英语课从上到下都不大重视,甚至有“英语英语,参考参考,参而不考”的顺口溜,我们这些农村娃也都是上高中时才接触到英语字母,同学们的英语发音带着浓厚的泥土气息。当时,考大学也考英语,但只有重点大学才按30%计算。高二时,王瑛老师教我们英语,他是正儿八经的本科毕业,英语说得很流利,据说因为个子矮没去成外交部,最后分配到益店中学当了老师。王老师是我们高二时的班主任,印象深刻的有两件事。一件是高考前夕,他把我们班里前20名学生召集起来开了一个会,给大家鼓劲,让大家考出好成绩,我那时的成绩是全班10名左右。另一件是,我的粉笔字写得好,团委的老师经常叫我过去办黑板报,王老师怕办板报耽误我的学习时间影响我的高考成绩,就把我叫过去说,“你就好好办黑板报,高考时会考这个!”从那以后,我再也没有办过黑板报。
至今,对我印象最深刻的老师还是要数高一时的语文老师郑敏,他是我们的班主任。我相信,他的敬业精神和认真负责的态度,现在很难找到第二个。那时,学校每晚9点准时熄灯,他要求我们每人准备一盏煤油灯,再坚持学习一小时,而这一个小时,郑老师一直在教室陪着我们。当时的煤油灯大多是学生用墨水瓶子自制的,没有罩子,一个教室40多盏,一个小时下来,油烟熏得鼻口都是黑的,但郑老师一直陪在教室里。为了节约贡多额时间用于学习,郑老师要求我们周六回家把馍一背就到学校,许多时候,她还要求让家里人把馍和面送到学校。我们班的陈恩科陈恩科数学学得好,他舅每周都会背馍给外甥。高一时,陈恩科参加了全国数学竞赛并获得名次,后来考上清华大学,是我们那一届唯一考上清华的。
上高二时,教我们数学的是刘英老师。刘老师留一头长发,脸黑着,说话声音抑扬顿挫,经常侧对着我们讲课。他的板书很好,字迹遒劲有力,解题思路清晰,方法独到。高考报志愿时,他按照每个学生的学习基础,给过大家不少有益的指导意见。后来,离开教学岗位,担任县教研室主任直至退休。2005年3月,刘老师参加了我们高中同学在西安的聚会。
高中时,我们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学习上,学校组织的集体活动很少。有一次,学校组织我们到镇上欢送过新兵,特邀镇上的团委书记作报告,他非常激动地向我们讲着去北京参加共青团全国代表大会的情况。他说,他们见到了华主席,华主席还和大家集体照相,华主席走后,大家争先恐后坐华主席坐过的椅子。
相对于现今的高考,我们的高考就比较简单。考场就在我们益店中学,考试的教室是高一上课时的教室,监考老师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,就连考试时的座位,也是过去坐过的。熟悉的教室,熟悉的环境,熟悉的人,所以考试时一点都不紧张。不过,那时高考题量非常大,平时要是没学下东西,真要抄袭都不知道咋抄袭。当时高考三天,单科考,也没有什么文理综合之类。三天考试期间,益店镇街道上的饭馆家家改善伙食,每顿两碗臊子面,一碗一角钱,感觉好香好香。考试前先报志愿,五个重点大学,五个普通大学,我的父亲在西安工作,我就全部报了西安的大学。那时考完试完了不用估分,感觉轻松多了。但随之而来的等待焦灼而漫长,急得人像热锅上的蚂蚁,伴着暑热,令人难熬。天天等,天天盼,到分数下来的时候,有一天,我骑着一辆自行车翻过三沟六坡行程近20公里到县城去看分数,结果分数下达到了学校,于是又急匆匆赶往学校,才知道我的分数比重点线高了60多少分,英语考了30多分。后来,我毫无悬念地上了西北大学化工系。我们班37名同学,当年考了24个,后来又陆续有人考上大学和中专。当年,我们学校有5人上了西北大学,数学系、地理系、地质系、化学系、化工系各一名。
上大学前,我们去学校看望了老师。那时也没有谢师宴, 也没有请客送礼的风俗。买了包当时流行的大雁塔香烟,去学校到老师的办公室,请老师抽了几根烟。记得当时没有见到其他老师,只见了我们高二时的班主任王瑛老师,说了什么都忘记了。再后来, 就再也没有见到过王老师,只听说王老师已经因病去世。
我们的高中时光很短暂,只有两年时间。那时一心投入学习,目标就是考上大学,别的什么事情没有时间考虑,也没有心思考虑。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,我们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,我们的老师也都有七八十岁了,有些老师也已经离开人世,许多事情在记忆里已经非常模糊,而有些事情却依然深刻。如今,每每夜深人静,我就时不时想起过去的校园,过去的老师,过去的同学,虽然见不到他们,但思念却挥之不去,衷心地祝愿母校越办越好,祝愿健在的老师们安度晚年,祝愿同学们一切都好!
付晓琦,岐山县青化镇人。西北大学毕业。现供职于西安某大型国有企业。